紅薯葉

(資料圖片)

在中國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中，文化，飲食差異大有不同。南甜北咸東辣西酸。真是十里不同天百里不同俗啊。

就拿紅薯葉來說，你們那里有沒有吃過？有沒有把紅薯葉當做綠色蔬菜來對待？我知道豫南有把芝麻葉當作一年中的小菜，除了吃新鮮芝麻葉，還要把芝麻葉煮熟儲存，隨時都可吃到。我們豫北并沒有把芝麻葉搬上餐桌，芝麻倒是年年種，然后搟成芝麻面吃撈面條。

紅薯葉在過去比較吃香。刨紅薯之前先把嫩綠的紅薯葉采回家。這個采紅薯葉也是用了一番功夫的，推上小推車去到坡地，你會看到長勢很好的紅薯葉正以青綠面對著即將到來的寒冷季節(jié)。坡上已經(jīng)呈現(xiàn)出秋后過渡冬天的景象，但是紅薯，紅薯葉很好的映襯了這可用蕭條來形容的山坡景象。我之前有寫過《綠蘿和紅薯葉》，我老把綠蘿比作紅薯秧，的確很像，只是一個在戶外，一個在室內(nèi)。

大片的紅薯葉中壞的很少，幾乎沒有。每一片葉子都在努力的成長，挨挨擠擠是紅薯葉的特點。用競相開放一點都不為過。每片葉子都掫頭豎腦，在略顯寒風中依然不倒，當然，這是紅薯和紅薯葉的特征，因為只有那個季節(jié)才適合紅薯，適者生存嘛。

一片一片采下，裝進車簍里，裝進麻袋中。這片地那片地都是采摘紅薯葉的身影。有時喊上幾嗓子問候一聲，有時干脆都不說話，卻又在自言自語中打了招呼：“這紅薯葉真不賴”，聽到的人會接著說“就是不賴”。由于紅薯葉密密麻麻，采了好一會兒，發(fā)現(xiàn)紅薯葉還是那么多。繼續(xù)采，以車簍和麻袋為主，啥時采滿啥時回家。我們一片一片地采著，紅薯葉一片一片配合著。有的紅薯葉像心形，有的像楓葉，有的像心形、卻又像長了翅膀似的。每片葉子都是獨一無二的，就像人一樣，每個人也都是獨一無二。

偶爾遇見一片不好的葉子，留下。繼續(xù)與紅薯作伴，繼續(xù)迎接季節(jié)。半天采不少呢。當車簍麻袋都裝滿，就準備著回家了?；仡^去看剛剛密密麻麻的紅薯葉，此時只剩下稀稀疏疏。

走在回家的路上，一路上坡。紅薯葉并不重，卻像是采了一車子貴重物品，分量不輕?；氐郊揖桶鞠★埡?，稀飯里擱紅薯葉菜。在一年四季不離稀飯的飲食中，稀飯里放什么菜，隨季節(jié)變換。胡蘿卜纓酸菜算一個，咪咕菜算一個，紅薯葉菜算一個。順序的話，紅薯葉菜算是壓軸菜。當簡單的稀飯熬好，里面添加了綠色小菜時，這鍋稀飯瞬間提高檔次，有了食欲。人們習慣用筷子撈著菜吃。我想到了在讀《綠化樹》時，主人公喝稀飯時突然發(fā)現(xiàn)稀飯里有個玉米糝疙瘩兒，像是賺了似的。一旦從地里挖到一個小的可憐的胡蘿卜，就喊“祖宗有靈”，可見那個興奮勁兒。在困難時期，不餓死就都叫躲過一劫。

在民以食為天中，飲食是最重要的，也許你不求大魚大肉，但最基本的填飽肚子還是得有的。也許都沒有經(jīng)歷過饑荒年，沒有真正體會三年自然災害，餓得浮腫，餓到頭昏眼黑，但是要有居安思危的意識。一旦顆粒不收，吃什么？老輩人上輩人在過去說的最多的就是千萬別再餓著下一代。這也是過來人對現(xiàn)在對未來的期許，希望都好好的。像“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”這些俗語都是老祖宗傳下來的真理。每一句都不是空話，都是經(jīng)過以后的經(jīng)驗之談。后輩人應該聽取并記住。

紅薯葉的儲存除了吃個新鮮外，把紅薯葉做成酸菜，以前沒有冰箱，但人的智慧無窮。沒有冰箱，有食用鹽，全憑鹽來保鮮。說到鹽，去年我就以鹽為題，寫了一篇關于鹽的文字，過去還不是加碘鹽，而是用玉米換來的大塊鹽，需要搗碎搗破食用，一塊就是一頓菜的量。莊稼人不管啥時都能給起個好聽的名字，比如小米大米叫成黃金白銀，大塊鹽也是白銀?？粗切┌谆ɑǖ你y子裝進瓦罐，像是添了一件無價之寶。把瓦罐擱在安全的地方，吃鹽時取出一瓶。紅薯葉就是在勞動人民的智慧中成了餐桌上的不可或缺，成了舌尖上的美味佳肴?；蛟S你并沒有吃過紅薯葉做成的菜，但我相信大多數(shù)家庭都吃過。因為那個季節(jié)你去坡上看看，紅薯葉都哪里去了？

不管時代如何變遷，有些菜永遠不過時，比如枝頭香椿，槐花，榆錢，構樹穗兒，比如地里的咪咕菜，馬齒莧，紅薯葉，包括豫北不習慣吃的芝麻葉，都是很好的被人稱贊的好菜，好菜中還包括酸菜。我們那里就把酸菜叫做“好菜”或者“老缸菜”。這名字聽著就舒服，就有食欲。

在一方水土養(yǎng)一方人中，飲食習慣不會改變。歌曲《父老鄉(xiāng)親》中有句歌詞“小米飯把我養(yǎng)育”，可以再加一句“玉米糝稀飯把每個人養(yǎng)大”。可以這么說，不管誰家熬稀飯，飯里總要擱點什么菜，這個習慣已經(jīng)根深蒂固。

近幾年，雖說已經(jīng)沒人再去推著小推車拿著麻袋采摘紅薯葉，但稀飯里依然擱有別的野菜。這樣說來，紅薯葉就成了過去時。成了一代人的記憶。可以和即將消失的老物件相提并論。我對采紅薯葉的場景記憶猶新，對那一坡一坡的紅薯葉情之所鐘。也許小時候的記憶深刻，也許在那個時候就給埋下了伏筆。

紅薯葉像綠蘿，只是像，綠蘿只能觀賞，紅薯葉解決了溫飽，填飽了饑腸轆轆。

涼拌紅薯葉并沒有成為莊稼人的飲食習慣，好像只能擱稀飯里熬，煮。紅薯葉被稱為蔬菜皇后。

我對春天養(yǎng)紅薯床就有一種偏愛，尤其紅薯芽出來用水瓢澆水時，紅薯芽像是被嗆著，又像是倒吸涼氣時發(fā)出的聲音，成了每個黃昏的亮點。因為一到傍黑兒就要澆紅薯芽。豫北人重視紅薯的程度不亞于對小麥，對秋收的農(nóng)作物。紅薯作為冬天的主食，如果不好好培育，吃不上紅薯就要挨餓。這個不是吹牛。你倒回到八十年代試試。紅薯蘿卜白菜，是冬季應季食糧。

紅薯葉密匝匝護著紅薯，當紅薯葉采盡，裸露出土地，你會看見紅薯已迫不及待鉆出。